也许是由于经历过太多苦难，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在洞察生活真实面貌方面总有一种超乎他人的天分。中国有句老话，“贫贱夫妻百事哀”，频频被人提起，道明了婚姻生活的真相。不过这话说得太过绝对，毕竟“有情饮水饱”也是在中国流传甚广的俗语。
一个世纪前，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美国作家欧·亨利凭借其幽默平和却深藏暗涌的笔调书写出美国底层生活的百科全书，被后世誉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之一。《麦琪的礼物》就是欧·亨利的代表作，结局带着典型的“含泪的微笑”，为世人展现着平凡家庭中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
《麦琪的礼物》
《麦琪的礼物》作为经典爱情短篇小说，一直以来为读者称颂，解读评论者甚多。人们拨开叙事技巧的层层迷雾，称颂一对贫穷的爱人在圣诞节以牺牲自我换来的礼物高贵圣洁，闪耀着人性的光芒，却大多刻意忽视了小说中最显而易见的真相：穷人之间的爱情，往往是在玻璃碴里找糖吃。
穷人在爱情中，大多是没有“自我”的。因为爱人这件事总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身无分文的人们只能以自身为筹码，博得对方的会心一笑——“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事。在《麦琪的礼物》中，妻子黛拉为了送丈夫一只白金表带，不得不卖掉自己引以为傲的齐膝长发，而丈夫吉姆用自己祖传的金表，换来了妻子圣诞节礼物——一整套昂贵的梳子。
《麦琪的礼物》插画
太多含泪的微笑，会让幸福黯然失色。“麦琪”代表着《圣经》故事中最有智慧的贤者，他们给生在马槽里的耶稣赠送礼物，开创了圣诞节互赠礼物的传统。欧·亨利用“麦琪的礼物”比喻这对穷人夫妻间爱情的慷慨与伟大，然而事实上，黛拉与吉姆只是在这个圣诞节用自我牺牲表明了彼此真挚的心意，他们受赠的礼物终归变成了生活的鸡肋。
他们拥有纯粹的快乐吗？真的未必，黛拉朦胧的泪眼，吉姆的恍惚愣神，都暗藏着困窘贫穷的生活、爱人意外的惊喜给他们带来的磨难与打击。
我们把圣诞节礼物搁在一边，暂且保存起来。它们实在太好啦，现在用了未免可惜。我是卖掉了金表，换了钱去买你的发梳的。现在请你煎肉排吧。
窘迫是生活的底色，爱情终将直面现实。欧·亨利的小说简短凝练，往往在反转后戛然而止，给人意犹未尽的余韵。但是，在那些动人的真爱瞬间背后，时间仍在无声处有序推进，穷人一生中需要面临的最大课题，并非爱情是否忠贞，而是生活如何继续。
《麦琪的礼物》插画
从玻璃碴里找到的糖，入口时才显得更甜，因为吃过太多的苦，连凉白开都有了回甘的意味。15岁起就孤身一人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欧·亨利深知这一点，同时他更加明白，生活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苦涩生活中的点滴温情，正是人们在绝望中的一点希望，它们如星星之火，虽然微弱，却足以燎原：
灿烂的生命中一个忙碌的时辰，抵得上一世纪的默默无闻。
欧·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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